一、引言

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积极有序发展核电”，这是十年来政府工作报告首提“积极”发展核电，明确了核电在我国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十四五”及2035年中长期将是我国开启迈向核能强国建设新征程的重要战略机遇期。面对核电发展的重大发展机遇，我们应更加重视核安全，切实践行习主席提出的“理性、协调、并进”的中国核安全观，坚持不懈加强核安全文化建设，使核安全高于一切的理念成为广大核能行业从业者的责任和使命。

30多年来，我国核能行业始终将核安全放在发展核电的首位，核安全文化水平不断得到强化和提升。为进一步检验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处于何种发展阶段，我国核能行业进行了多年的尝试和摸索。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被证实为是衡量核安全文化水平、发现核安全文化建设短板、培育核安全文化意识的重要手段。建立科学、高效的核安全文化评估体系，持续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也成为核安全文化建设工作的重要内容。

二、核安全文化建设与评估相关政策要求

2011 年福岛事故后，我国更加重视核安全文化建设，强化核安全文化建设，已成为全行业践行中国核安全观的必然途径，也是确保核安全的必然要求。为此，我国发布和出台了很多核安全文化建设与评估的法规标准及政策要求文件。

2015 年1 月，国家核安全局、国家能源局和国防科工局联合发布了《核安全文化政策声明》，提出“推行同行评估，鼓励开展核安全文化培育和实践的第三方评估活动，学习借鉴成功经验，及时识别弱项和问题，积极纠正和改进。”2017年2月，国家核安全局发布了《核安全文化特征》，将《核安全文化政策声明》的8个特征，逐级分解了36个属性和153条良好实践举例，为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活动提供了指导依据。2017年4月，《核安全与放射性污染防治“十三五”规划及2025年远景目标》发布，要求“建立核安全文化评估机制。完善核安全文化检查机制，将核安全文化融入日常核安全监督检查。制定核安全文化评估标准和程序，建立评估体系，在核动力厂、核设备领域开展核安全文化试点评估活动，在核技术利用、核燃料循环领域探索核安全文化评估工作。推动行业协会开展核安全文化同行评估。”2018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核安全法》正式发布实施，提出“国家制定核安全政策，加强核安全文化建设”，从法律上规定了对核电厂培育和强化核安全文化的要求。2018年5月，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家能源局、生态环境部、国防科工局四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核电运行安全管理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加强运行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建设，制定核安全文化建设指导方案和评价指标体系，强调 “研究制订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评价指标体系，实现核安全文化健康状态可检查、可量化、可评价。核电厂要定期开展核安全文化自评估和同行评估活动，及时查找弱项短板，借鉴良好实践，有针对性地提升核安全文化水平”。

除此之外，我国核能行业各有关单位积极响应和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和政策要求，分别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核安全文化评估工作指导和程序文件，开展了一系列核安全文化建设与评估活动，形成了许多良好实践，使核电厂核安全文化的培育和建设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三、我国核安全文化评估实践情况

我国政府监管部门、企事业单位及行业协会等充分借鉴国际核安全文化评估实践经验，开展了大量评估实践工作，取得了显著效果。尽管推进核安全文化建设和评估的方式方法有所不同，但全行业对于核安全文化的理解和定位逐渐趋于一致，核能界相关方均致力于通过核安全文化评估加强核安全文化的建设与培育，促进核能行业安全健康可持续发展。

核安全监管部门积极推进核安全文化监督工作，探索建立核安全文化监督与评估机制。区别于核安全监管的符合性检查，核安全文化监督侧重于关注核电厂核安全是否有弱化或下降趋势，督促其采取措施加以防范，体现了核的特殊性和纵深防御的理念，强调的是对强化核安全文化建设的期望。近年来，国家核安全局及各地区监督站结合我国核领域相关法规要求开展了核安全文化试点监督检查及评估活动，为强化核安全文化监管工作提供了基础支撑。

中国核能行业协会自2017年起组织开展我国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同行评估研究及实践工作，已连续成功举办了三门核电有限公司、阳江核电有限公司等5场评估活动，面向不同集团管理模式下的核电厂，采用行业统一的评估标准，达成了业界共识，促进了电厂间核安全文化交流进步。通过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研讨会、评估员培训班以及评估实践，协会建立了完善的评估体系，开发了专项评估系统，组建了资深的专家团队，搭建了共建共享的交流平台，成为推进全行业范围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建设与培育的重要力量。

我国核电集团充分借鉴国际核安全文化评估经验，结合自身特点对所属核电厂开展了多式多样的核安全文化监督检查与评估活动，针对性地提高了核电厂员工的核安全文化意识。中国核能电力股份有限公司（ 简称“中国核电”）积极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价工作，构建了一套具有中国核电特色的核安全文化定期评价和监督体系，发布了《中国核电卓越核安全文化的十大原则》及配套文件，并通过一体化建设加强对成员公司的管控，确保了及时发现核安全文化薄弱环节并持续改进。自2010年以来已开展了6次覆盖全员的核安全文化问卷调查活动和13次核安全文化专项评估活动，积累了丰富的核安全文化建设信息和数据，对核电厂进行了“核安全文化专项体检”，取得了良好效果。中国广核集团有限公司自2013年引入INPO 核安全文化评估体系后，建立了完善的评估体系，发布了《核安全文化评估导则》及配套文件。自2014年起，中广核集团在核安全独立安全监督中纳入核安全文化评估内容，对评估事实反映出的核安全文化状态进行分析和评价，提出需要电厂重点关注的核安全文化弱项，并作为后续集团重点聚焦和要解决的问题，加以改善；每年对所属核电厂开展核安全文化问卷调查，定期评价其核安全文化建设的有效性，识别薄弱环节，并采取相应的改进措施。国家电力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建立了统一的核安全文化推进组织，开展对所属核电厂核安全文化监督检查及评估活动。山东核电于2018年12月开展了核安全文化建设的系统性自评估，制定了改进措施并整改落实。2020年9月，集团对山东核电开展了核安全文化专项检查，重点检查其关于核安全文化建设政策要求及年度计划的执行情况，并于2021年开展了核安全文化专项检查回头看活动，进一步巩固和深化了专项检查成果，提升了核电厂核安全文化水平。华能山东石岛湾核电有限公司升版发布了《核安全文化管理》等系列文件，明确了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的方法、规定、要求与改进管理，并于2014年12月邀请4名外部专家开展了核安全文化自评估，于2017年12月邀请中国核能行业协会开展了核安全文化同行评估，深入研究改进建议，制定了整改措施并督促落实。

四、核安全文化评估的挑战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和实践，我们发现核安全文化评估在识别核电厂安全弱项、提升核电厂安全管理水平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是促进核电厂核安全文化水平持续提升的行之有效的方法。但必须正视我国核安全文化评估工作在管理机制、评估体系及组织实施等方面还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

1.评估频次的合理性

为加强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建设，政府监管部门（ 国家核安全局、地区监督站等 ）、核电集团（ 股份公司等 ）以及国内外第三方机构（ IAEA、WANO、CNEA等 ）各方均基于不同的评估要求，对核电厂开展核安全文化监督检查及评估活动，核电厂还按照要求开展核安全文化自评估活动，及接受其他与核安全相关的专项检查与评估。为此，相关方投入了大量的力量和资源，但不同的评估要求，给核电厂的核安全文化建设和评估工作带来了很大困扰和负担。

2.评估准则的适用性 

我国核能行业吸收和借鉴WANO、INPO、IAEA等国际组织安全文化评估实践，结合中国特色开发了核安全文化评估体系。核电集团早期的核安全文化评估特征模型与国际组织保持一致，涵盖对个人、领导和组织的三项要求。我国核电厂早期也按照此要求开展核安全文化建设工作。国家核安全局《核安全文化特征》发布后，中国核能行业协会参照发布了《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同行评估标准及示例》，中核集团升版发布了《中国核电卓越核安全文化的十大原则》，主要是新增了“构建和谐的公众关系”特征，中广核集团则继续沿用INPO《卓越核安全文化的特征》。以上三个评估准则，核心内容基本相同，但评估模型特征、属性的分类有所差异，不同的分类规则和侧重点很容易造成混淆，如《核安全文化特征》从决策层、管理层、全员三类行为主体和内外部环境要求的两个维度阐述，核电集团则分为对个人、领导和组织三方面的要求，又如部分要素在不同特征下交叉出现，对质疑的态度、高标准、透明文化等重要内容未见突出强调等。此外，各评估准则对于评估数据的处理和一致性检验方法也存在差异，这给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建设和核安全文化评估带来了很大挑战。

3.评估实施的有效性

实现一场高质量的核安全文化评估具有很大的挑战和不确定性，这取决于评估队成员的水平、受评核电厂的态度以及评估过程控制等很多因素。例如，评估队成员的专业能力及评估经验能否满足需要、对评估标准的理解和认识是否透彻等，受评核电厂是否持有透明、开放的配合态度，现场评估观察、访谈是否顺畅，评估整体策划和培训效果如何，数据整理与分析能否及时反馈给核电厂以及与核电厂评估数据核实效率等。以上种种因素都会对评估效果和结果产生一定的影响，评估的有效性受到挑战。 

五、有关建议

1.建立评估协调机制，优化资源配置

核电厂核安全文化评估主要来自于核安全监管当局、核电集团以及国内外第三方机构，其对核电厂核安全文化建设的理念和评估的核心内容是一致的，评估的流程和方法也基本相同，仅仅是所依据文件的表现形式有所差异。为避免造成资源浪费，建议建立不同主体间核安全文化评估协调和信息共享机制，优化资源配置，形成促进核电厂核安全文化水平提升的合力。提高评估针对性、普适性和评估深度，尽可能减少评估频次，减轻受评核电厂压力，可采取不同主体联合评估、评估结果在一定范围内共享的方式，如发现核安全文化有弱化征兆，可针对特定要素补充评估。此外，各方主体可与核电厂决策层加强沟通对话，在其它核安全相关活动中研判核安全文化发展趋势等。

2.完善评估体系建设，规范评估准则

从评估实践来看，还需进一步优化评估体系，提升评估准则的适用性，提高评估员水平。目前，各有关单位对核电厂核安全文化不同的评估要求无疑大大增加了执行难度，建议理顺各相关方与核电厂的接口关系，加强对评估定位的认识和理解，吸收实践经验，梳理表征核安全文化特征的重要内容，建立统一的、能被业界广泛采纳的核安全文化评估标准。建议持续优化问卷调查内容，提高问卷的标准化、适用性，增强对先期文件包中表征核电厂安全相关问题材料的审查，优化评估访谈问题库，加强访谈信息的针对性和准确性，关注现场评估主、客观数据的分类甄别，确保评估数据样本量和代表性，提高数据有效性和评估结论的置信度。严格通过培训、观摩、评估、授权的路径加强评估员培养和评价，编制系统的培训材料，重点对评估标准、技巧开展培训，力求统一评估员的评价尺度，强化评估督察作用，对评估员的表现进行评价，建立满足需要的评估专家库。

3.加强评估过程管理，重视经验反馈

加强评估经验总结，开展评估反馈，持续提升核安全文化评估的有效性。结合以往评估实践，建议尽可能遴选在核安全文化领域有工作和评估经验的专家，可适当增设观察员，辅助评估员开展工作；提高评估前培训质量，新老评估员通过培训熟知评估标准、流程、方法和要求，并高质量执行；明确受评核电厂关于评估的需求和要求，加强沟通，确保评估公开、透明、顺畅进行；充分发挥协调员作用，协助队长做好评估策划、组织及协调事项；设置1-2名监督教练员，对核安全文化评估全流程以及评估员表现进行跟踪和评价，并提出改进意见；评估后一周内组织召开简短的评估总结会，听取主办方、评估队以及受评核电厂的意见和建议，对评估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总结和分享。

4.强化评估结果应用，提供管理输入

近年来，我国核能行业开展了大量核安全文化评估工作，有必要开展评估效果评价和推广应用，巩固工作成果，真正让核安全文化评估为核安全文化的培育发挥积极作用。建议基于积累的核安全文化评估基础数据，建立全行业共用的核安全文化专项数据库，定期开展数据分析，深入研究评估规律与发展趋势，向相关方公布分析报告；总结和收集核电厂核安全文化评估良好实践，在行业内交流和共享核电厂评估后改进行动，互学互鉴，协同提升；聚焦核安全文化弱项，持续关注受评核电厂的改进措施与整改行动，并在后续评估中对前一次评估情况进行跟踪回访；将核安全文化评估成果作为核电厂核安全管理水平的重要考核指标，为核安全监管、集团集约化管理以及外部评价提供输入。

六、结束语

核安全文化评估工作与核安全文化建设一样，不能一蹴而就。我国核能行业应始终以核安全文化为引领，强化核安全文化建设，持续开展核安全文化评估，建立全面的协调机制，完善评估体系建设，优化评估标准，创新评估方法，加强评估结果应用及推广，做好分析总结和经验反馈，不断提升核安全文化评估效果，让核安全文化评估成为保障核安全、推动核能与核技术利用事业健康发展的重要手段。

（作者：中国核能行业协会冯一斐　杨波　姜慧银）